大概一切为了忘却的纪念们都是潮湿的罢。我在一个莫名的深夜里，极不情愿地用一个即将离去的落寞身份来写下这篇文章。寂寥的文字和古旧又生锈的感情恰逢落雨，无望且充斥希冀的思想在迷蒙烟雾中捉迷藏。推开窗，雨滴在窗外的树枝上顽皮的眨眨眼，挑逗着背负遗憾的人和死掉的魂灵，而那自由无拘的雨，似舞蹈者的脚步，从叶瓣上滑落，沉浸在过去，却又拼了命的想逃离似的，以至于越陷越深，不知所终。一个青年，背负着流言蜚语和苦困与唏嘘的青年，望着窗外的雨滴们，羡慕着他们的自由和无拘，终而不知所往。

大概人这一辈子，真爱只有一回，而后即便再有如何深情的遇见，如何缱绻的感情，终究不会再伤筋动骨。而每个青年，总是会在自己青春的花样年华里念念又不忘那某段感情和某个对方。也许是双向奔赴，也许是单向付出，甚至于越轨而禁忌的感情，不过又有什么所谓呢？那些消失了的岁月和终将分别的她或他，也仿佛隔着一块风尘仆仆的老旧玻璃，他们就在每个青年的面前，却总只是看得到而无法触及。终于，人们会豁然且无法逃避的走向那段消逝的岁月，去面对那段难堪的相对。

——札记

(资料图)

周先生原本不是周先生。

周先生只是他的笔名，而周先生有一个秘密，一个关于她的秘密，也是一段刻骨铭心且难堪不齿的感情。

他曾执迷不悟的踽踽独行于那段丝路，却终究是迷失在了那段丝路里。

丝路，不是一条路，而是一个梦的方向。在古老的中华大地上，丝路是中原到西域的一个梦境。那个地方没有尽头，只是一个去处，很像爱情。

于是他为了一个梦境，一个去处，一个方向，荒废了三年的青春，背负了一身的骂名，自我作践。

他努力的去寻花问柳，纵然千夫所指他也不知所谓。而乏味之后，周先生依然会不自主的回想起那段丝路旅程，那段始于团支书培训班终于自己默然以一个失败者的身份前往另一个城市的感情。即使他所遇的太多太多的暧昧，却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廉价的“我爱你”便早已销声匿迹。周先生愤懑不齿自己的逢场作戏，却只是紧攥着自己心中的那一段话，和八个字——

“平安喜乐，万事茹意。”

——引子

“如果我送给她许多昂贵的礼物，名贵的心意，而不是一封廉价的情书，她会不会跟我走？”周先生依靠在高台的围栏上，望着这处他毫无眷恋且即将离开的校园，点了根烟，吐着烟圈，问着旁边他的挚友刘先生。

“她并不值得你这样去作践自己，虽然我知道自己再怎么劝你也没有用，你这样只是让我觉得很丢脸。”刘先生恨恨且无奈的叹了口气。

“丢脸？是啊，我早已颜面无存，背负着无数的骂名，苦困与唏嘘。也许你我之间，千夫所指于我也会给你带来困扰。”周先生带着些愧疚，望向刘先生，吐了个带着些些许释怀的烟圈。

“不，我也不想看着你再这么自我折磨了。女人，只是个玩物而已，何必如此认真陷进去呢？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不过，我知道的，你只是在自作自受，纵然我如何去努力，依然阻止不了你越陷越深罢了。”

“是啊，老刘，如果当时，我是说如果，听你的就好了。”周先生笑了笑。“既然马上就要离开了，也许离开这所学校，这座城市，就会忘掉她，带着些新的希冀继续活下去罢。”

“离开，在字典里的解释是和某个人或某个地方分开。这个词总是会莫名带着些伤感，但是，离开，对于你来说，也许是一种解脱。”刘先生点了点头，望着三年来熟悉的校园，平静的说。

——刘先生

周先生的学弟苏先生递给周先生一根烟，熟练地掏出火机将尼古丁点燃，吞噬着各自的生命。

“一个人受了挫折，或多或少都会找些借口来掩饰自己。”周先生狠狠地吸了一口，他本就早该戒掉却依然有染的尼古丁，惆怅着。

“学姐学妹们那么多，世上尚不乏好女孩，何必只单恋那一个呢？”苏先生望着自己的学长，不理解的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周先生坦然道。“也许刚刚步入大学的我，渴望一段春风，期待一个笑容，而她却恰好路过，也许正是那个原因吧。”

“为何又念念不忘呢？”

“我也没有想过。以前我只是想知道，这段感情到底是怎么开始的。现在我知道了，很多事情不知不觉就来了。但我不怕别人说什么，我相信自己不会跟那些沉浸于爱情的赌徒一样，可是现在我才发现，原来我会，而且会比他们陷得更深。”

“那么多的女人，都不能让你忘掉崔小姐吗？”

“不一样的。”周先生看着手中这支默默燃尽的香烟，吞云吐雾的答非所问。“她就像这支烟，本来早就该戒了，而我却  恰恰正是因她而染上了这致命的尼古丁。你看呐，这一呼一吸多么致命，但是这烟就像是爱情。我输掉了爱情，就像是爱情和尼古丁一样的比拟。早已是绝症罢了。”

“那，你和其他女孩们那么暧昧算什么？”苏先生难以置信的问周先生。

“没事，我很快就会适应这种生活，虽然有时只是逢场作戏，虽然有许多只是雾水情缘，不过没关系啦，哪来那么多一生一世呢。”周先生掐灭了手中的烟，出神的看着身旁的烟雾，回答道。

“就像是我在等待一场真爱一样，不过我也并未陷入无穷尽的暧昧里。”苏先生笑了笑，点了点头。

——苏先生

周先生的学妹左小姐慵懒的倚靠在楼房间狭长的过道里，好奇着审视着正在吞云吐雾的周先生。与其愉悦的快乐相对的，是周先生的颓丧和无奈。

“给我来根烟罢。”左小姐对周先生说。

周先生诧异地看着烟酒不沾的左小姐，刚要拒绝的话语才要出口，便哽在喉头，还是没有说出来。他默默地递上了一根烟，左小姐生疏的将烟点燃，差点烫到自己的手。周先生急忙夺过打火机将火熄灭，检查左小姐的手指。

“怎么那么不小心啊？”周先生关切的埋怨着左小姐，却依然止不住自己的好奇，问了一句。“怎么突然要吸烟？”

“生活过的很顺，想尝尝烟的味道。”左小姐半开玩笑的俏皮的眨了眨眼，对周先生说道。

“没什么好尝的。”周先生说。“最近你们俩还好吗？”

“还好啦，谢谢你帮助我和自己两情相悦的男孩子成功走到了一起。”左小姐打趣地模仿着周先生吞云吐雾的样子，甚至真的吐出了两个烟圈。

“你们幸福快乐就好，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了。”周先生微笑的点点头，默然的获得了一点满足感。

左小姐恰似周先生初遇时的崔小姐，她身上虽不及崔小姐的才华与气质，但却有有崔小姐不曾有过的叛逆与自由。不过，双方都是团支书这件满是遗憾与回忆的事，早已将周先生的内心击垮。

“这个月是我一生中度过的最快乐的一个月，可惜太短了。”周先生想。

“他来接我下课啦。再见咯。”左小姐就像一只洁白的小兔一样，灵动，俏皮，可爱的跑开，就像是一阵春风一样，触动了周先生那早已如同死灰一般锈蚀腐烂的心。

“我曾经爱上一个人，我想知道她到底喜不喜欢我。我发现另一个人很像她，我开始尝试在另一个人身上寻找答案。我不断的尝试，但另一个她始终没有反应。在我最失望的时候我想过放弃，可很快我又继续。慢慢的我开始怀疑自己，她对你没有反应未必是因为它反映迟钝，也许是因为她对你没有感觉，到最后终于明白，有些事情不能勉强，而我可以做的就是放弃。”周先生望着地上左小姐抽完的那根烟，突然释怀了起来。

最终，他终于明白，另一个她不回答他，未必是因为迟钝，或者是她不喜欢你，很有可能是她已经心有所属。

如果，自己能帮助她和她心有所属的人在一起，并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对于自己来说，不也是一件乐事吗？至于她跟谁走到一起，又有什么所谓呢。

——左小姐

周先生的挚友王先生无奈的沮丧着，双目呆滞着凝视着远方的夕阳。周先生默然站在他的旁边，虽然每个人都有失恋的时候，但周先生早已明白多么亲切的安慰总是于事无补，不如站在一旁默然呆滞，仅是陪伴。

“她还是在爱着她心中的他，不论我多么努力地去献殷勤，去争取却依然没有什么用处，只是显示着我的百出丑态罢了。”王先生对周先生低低的咆哮着，带着些绝望，也带着些难堪。

“无意义的感情就忘了罢。”周先生只是回答了这么一句，便接着蓦然肃立，不再多言。毕竟言多无用，每个人总是需要自己走出来。

“那你呢？”王先生突然反问周先生，把周先生问的呆滞在原地。

“我……”周先生沉默良久，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接下了话茬。

“其实我现在才知道，其实自己喜欢的，只是自己臆想的那个人。我把她在思念里尽力美化，超过她，但是爱的却不是她，到最后才发现从头到尾只是自己演给自己看的一出戏，演的是为她生不如死彻夜难眠，哭的笑的都是自己，鼓掌的只有自己，也仅仅感动了自己。”周先生的眼眶突然湿润了，说完这段话，他默然了。人最大的悲哀就是明明自己知道真相却依然甘愿沉浸在骗局和梦境里。周先生其实是明白的，但他依然宁愿自己欺骗自己，以至于错过了很多很多，失去了很多很多。

“日后，在人生路上你会遇到更美丽的邂逅的。”王先生这时倒反过来安慰周先生了。他知道，周先生一直都在浑浑噩噩的过日子，颓丧的活在痛苦里，无法解脱和释怀。

“谁都心酸过，哪个没有？”

——王先生

蒋小姐就像是一场毫无征兆的天外来物一样出现在周先生的生命里。

当身体进入睡眠时，周先生的心脏就开始进入大脑中狂欢，就像是那晚和蒋小姐在雨夜中撑伞漫步一样。

某一天的凌晨1点12分，周先生又一次想起了她，可这一次，周先生的心脏却并未扑通乱跳。

周先生曾答应过她，不再去和别的女人有什么联系和交集，但周先生食言了。也许，在他做了一些错事让崔小姐离开并与他断了联系和交往之后，他却依然并未忘却掉崔小姐，即使蒋小姐及时出现在他的世界里，带给他欢笑，治愈他，让他重新体会到了久违的快乐。

但，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罢。

每次，即将要准备开启一段新感情时，周先生却总是偶遇到崔小姐。

雨夜，外面的天气很冷，而因为她，周先生记住了二零二三年的初夏。

记得那时也是凌晨，12点34分56秒，周先生看着她，她看着星星。周先生和蒋小姐一起坐在教学楼的高台上，虽然周围的空气很冷，但又好像很暖。     烟花会在夜空中绽开，星星会在夜空中闪烁，周先生和她的记忆却永远定格在那个瞬间。由此，周先生却开始怀疑，女人是不是烟花跟星星做的，不然她为什么总是在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那部分绽放，却又在脑海中一瞬间闪过。

“人生苦短，何妨一试呢？”蒋小姐笑着自言自语。

“对不起。”周先生默然了。他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那张他和崔小姐一同在云龙书院里度过的相片，存在过的证据，流了泪。

“我走不出来。”

——蒋小姐

崔小姐急急地往校门口走去，像是急着去做某件事情，并未注意到她和世上人们竞相逃避的追随。因而，她却未曾想的会在校园的操场上再次偶遇到了对她朝思暮想，寝食难安的周先生。

“你要走了，是吗？”周先生对崔小姐又一次十面埋伏般的偶遇，让崔小姐厌烦又不知所谓的低下了头，礼貌性的轻轻地问道。

“也许是知道我要走了罢，老天总是会让我在这里的最后一段时间里总是会遇到你。”周先生苦笑着看向崔小姐，祝愿着她的幸福。

崔小姐抿了抿嘴，眼神闪躲着周先生爱如烈火般的目光，并未曾多言。

“最近过的还好吧？”双方沉默了良久，终于，周先生率先打破了沉默，鼓起勇气问向崔小姐。

“一切还好。”崔小姐回答。她无意间晃动了下手中周先生赠予她的那串钥匙扣，发出了悦耳的银铃声，像是对这段无关痛痒的对话最后的和弦。

双方也许会在这种沉默中结束一切的话题了。

可是周先生却突然对崔小姐说：“看着我的手表。”

崔小姐有些反感周先生的不可理喻，但出于礼貌还是带着些不耐烦的问了一句：“为什么要看着你的手表？”

而周先生却自顾自伸出手腕与手表：“一分钟吧！”

崔小姐早已不想再和周先生扯上任何的关系了，只剩下赶紧请这人走开这一想法，但想着周先生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那，一分钟就一分钟吧，于是她不情不愿地将眼睛凑了上去。

“滴答，滴答，滴答……”

一分钟在让人难堪的沉默中结束，崔小姐就迫不及待地要走开。

周先生不依不饶的追上前去：“今天几号了？”

崔小姐有些沮丧：“二零二三年六月十一号！还有别的什么事吗？我的舞蹈班快要迟到了！”

周先生咂摸时间的同时也整理思绪：“十一号……六月十一日。二零二三年六月十一日下午三时之前的一分钟，我的毕业典礼刚刚结束，而你跟我在一起，因为你，我会记得这一分钟。由现在开始，这一分钟内，你不再厌烦我，怨恨我之前所做的一切无知且幼稚的行为，我们在这一分钟内又恢复成了旧日的朋友，这是一个事实，不容你否认的，因为已经过去了。”

崔小姐愣愣的呆望着似乎已经入魔癫狂的周先生，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终于，周先生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玻璃瓶，里面有很多精美的挂件，其中最为显眼的还是大玻璃瓶里面的一个小玻璃瓶。小瓶内周先生塞了一张字条，好像仅仅只有八个字。

“这是我最后想对你的祝福，虽然我无法回避自己爱过你，甚至现在乃至将来会一直爱你直到我的死亡的这个事实，但我依然还是希望这最后的八个字，能真心的祝福到你。我会一直在这里等着你，一直在这里等你。”

崔小姐默默地接下玻璃瓶，转身离去。

“衷心对你讲！你好！衷心祝福你，对你，千千万万遍。”在她身后，周先生落寞的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中，喃喃细语。

“再见。”周先生说。依旧是懦弱的喃喃细语。

“我也在等你啊！”

其实，崔小姐最终到底有没有打开玻璃瓶去看那张字条，没有人知道，也不可能会有人知道。她也许看了，也许没有。也许她会因为周先生的痴情而会记得他一辈子，也许会因为厌烦周先生对她的专一和纠缠而不耐烦的在周先生目之所不及的地方将瓶子丢掉。但除了周先生，很多人想在疲乏之后想找一些谈资去充实自己的茶余饭后的笑料，总是会想到代表周先生所谓“痴情”和崔小姐所谓“无情”的八个字——

“平安喜乐，万事茹意。”

——崔小姐

又是夜已深，满目寂寥。周先生选择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漫步来打发寂寞无聊的漫漫长夜，未曾想却偶遇一个拾荒的老人。周先生翻遍全身，只在包里找到了一罐黄桃罐头，不知道何时放进包内的，大概应该是很久之前了。    “老先生，黄桃罐头要不要？”周先生热心的走向前。    拾荒的老人接过周先生手上的黄桃罐头，细细的端详一番后，厌烦看了一眼周先生。“不要了，小伙子你看看，都过期了。”老人嫌弃的把黄桃罐头还了回去，便转身向路旁的垃圾桶走去，却去翻找着一些被人们丢弃的事物们。最后又只剩下周先生一人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徘徊。

“是啊。”周先生笑了笑，都过期了。  他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都是有一个日期的。

什么东西都是。

说不定，在一段日子之后，周先生不再爱她了呢。

爱情过了保质期，人们便会像垃圾一样去丢掉罢了。

不过如果真的要加一个期限，周先生想。

“那就是一万年罢。”

最后的最后，周先生还是强忍着没有回头，回望过去。他仿佛坐上一串很长很长的列车，在茫茫夜色中开往朦胧的未来。不知所往。

——终章